那種人

"你怎麼會變成那種人?"
"哪種人?"
"你知道的啊，就是那種人..."

危險心靈裡的台詞
今天特別有感
晚上在公館捷運站遇到一個跟我要10元公車錢的中年男人
長得黑黑的
穿著有點髒的T-shirt
提著一包塑膠袋
我稍稍考慮一下正拿出我的皮包
沒想到剛說完話的他
似乎是看見我朋友有點害怕的閃到後面
突然間大罵出口
"幹！怕個屁啊！"
接著轉向後面路過的兩個路人
"每個人看到我都怕！"
"幹！"

那時我竟也沒多想
大聲的回叫道
"你罵個屁啊！我錢都拿出來了啊"
伸手接過我的10元硬幣後
他向我說了聲"對不起喔"
轉身似乎仍怒氣未消的擋了一下另兩個路人的路
不知道有沒有説什麼話
然後又回頭跟我說了一次"抱歉"
才向旁邊走去
....



對我來說
他也是所謂的"那種人"之一
遊民
危險
遊手好閒
搶劫
要錢
騙錢
恐嚇
無賴
骯髒
...

社會的眼光給他們下了這樣種種的註腳
以至於他跟我要錢時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
"大概又是騙錢的吧"
湧上心頭的是
"給了他10元後他會不會得寸進尺的纏著我"這樣的隱隱擔心
太能理解朋友害怕的自然反應
因為我自己根本就也害怕！
我是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
跟那種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的社會不定時炸彈是不一樣的
"少接近那種人"
"小心那種人"
他們有著一切對你不利的潛在可能
因為他們不懂文明與尊重、性情暴躁易怒
他們可以到你家潑油漆
可以在你回家的路上砍你一刀
你能做的卻只是提心吊膽...
所以總是別扯上關係好
"離那種人遠遠的吧！"


該給他10元，還是不理退開的那瞬間
我遲疑了
其實我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我就像我一直以來的作為一樣不理他
也許他會大罵大叫，但並不會針對我來
因為這樣子對待他的人光是今天可能就超過幾十個了
我只不過是又一個罷了
但瞬間心中卻有種"這樣子不對"的感覺
於是當時給便了他錢
現在才回頭想想到底哪裡不對
也許是跟"那種人"的觀念有關吧

非我族類的觀念會導致種種的冷漠
歷史上人不把人當人看的例子太多了：
基督徒對異教的迫害
白人對有色人種的歧視
漢人對番人
富人對窮人
甚至男人對女人...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
"將事物乃至初次見面的人歸類"是一種增進效率的方法
利用將已有的模板套用到新事物上
我們可以很快的有一套應對方式
唯有遇到與原本印象不符的部分時才會對這印象加以修正
藉這些獨特的片斷與特質
才慢慢的真正認識這個"個人"
問題便是在於
跟我特質或生活方式相近的人我自然有機會去認識、修正

但那些非我族類的傢伙；"壞學生、流氓、遊民、混混、乞丐那種人"的形象
卻總是沒有修正的機會
畢竟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離的遠遠的
於是"我們"從來就不懂"那種人"在想什麼
老實說根本就不想懂
他們消失不存在豈不最好
記得國中的時候學校有小混混
我膽小害怕又想太多
總希望這些人從世界消失...
後來才漸漸明白
這種與我無關、反正他跟我不一樣的思維
會以無知、伴隨而來的冷漠、恐懼或蔑視而造成一段人心的距離
"那種人"...彷彿不在良知與道德運作的範疇內


危險心靈裡
一個壞標籤可以毀了一個學生
衝擊效應中試著當好人的白人警察
仍然擺脫不了"黑人=危險"的直覺反應而誤殺好人
我相信人的確不可能彼此完全理解，否則你與我還有什麼差別
所謂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確實不可無
我也相信刻板印象不是什麼壞機制
畢竟印象多不會是空穴來風
負面印象也總是其來有自(不管是真的還是被陷害的)
但我更相信
有一天人因此停止嘗試去理解、去傾聽、感受別人的想法時
那才是最危險的時候

一切的人文教育、自己的良心道德都告訴我們同理、同情的重要
當面對"那種人"時
也許更應該試著否定自己直覺的負面反應
再給一個機會想想：我真的認識這個人嗎?
不是從此將自己完全空白的暴露
只是多一個念頭而已